卫栩在将军府落脚,郭恒送她去到主院。军医刚看诊完,给他开了副止痛安神的方子,郎君服过药已经睡下了。
徐妙宜坐在床边,沉默凝睇那俊美面容,数月不见,他竟比在洛京时要清减许多,五官轮廓更显凌厉。
在外行军打仗从来都是苦差事,更何况还遇上了这样恶劣的暴雪天。
她伸出手,刚抚上那熟悉容颜,就被他反手握住。
卫栩睁开眼,琉璃瞳中闪过一丝惊讶,“怎么突然过来了?”
他将受伤的消息瞒得极严,勒令不得透露半点风声,莫非是郭恒这小子擅作主张透露给了她?
徐妙宜想要抽回手,无奈挣脱不得桎梏,杏眸微红看着他,轻声嗔道:“侯爷迟迟未归,回程日期一延再延,妾想着来趟回雁关,看侯爷是否金屋藏娇,舍不得回凉州了。”
卫栩知道她故意这么说,唇边带着笑,安抚她道:“我没事,再待几日就回去了,连累你冒着大雪还跑这么远过来。”
徐妙宜不接话,气鼓鼓瞪着他,卫栩清楚她正恼怒自己隐瞒伤势,主动松开她的手,“夫人莫要生气,待本侯回了凉州,必定好好给夫人负荆请罪。”
他嘴上说得轻巧,可看面色却苍白至极,没什么气血。
徐妙宜沉默解开他的寝衣,揭开纱布,看到那道将近一尺的狰狞伤口,皮肉呈现紫红色正在逐渐愈合,根据伤口深度不难推断当时情况定然万分凶险。
她抿了抿朱唇,欲言又止,重新撒上金疮药,替他将伤口仔细包扎好。
卫栩主动移开话题,“可惜遇上暴雪,折损了一批兵士和战马,否则此次定然全歼北狄。”
虽未一举歼灭北狄势力,但回雁关往北八百里再无狄人敢涉足,大周与西境小国的商道从此不再受战事威胁被迫中断。
徐妙宜平静说道:“将来还有机会。”
卫栩再度握住那其欺霜赛雪的柔荑,轻轻将女郎往前一带。
她险些跌入郎君怀里撞到那道伤口,幸好及时用手撑住床沿,稳住了身子。
郎中好整以暇注目她,低声道:“陪我躺会儿,嗯?”
徐妙宜却推开郎君起身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性子娇气柔弱,才想着事事隐瞒?”
“从前你要回国公府复仇时也是这样,先把我和陛下藏起来安置好,然后一个人离开。那时候我们还未成婚,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,但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徐妙宜望着那双深邃琉璃瞳,神色认真,“卫栩,我是你的妻子,我虽柔弱,但也可以陪你一起经历风雨。所以你受伤了不必瞒着我,更不必等到养好了再来见我。你应该告诉我,这样我才能赶过来照顾你。”
最后,她语气坚定: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,但不能事事都由你来做决定。”
她不希望每次遇到危险困厄时,都被他推到身后保护起来,既然选择成为夫妻,那就要共同面对。
卫栩先是一怔,主动认错,“以后再也不这样了,原谅我这次,好不好?”
徐妙宜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离开主屋去找军医询问药方。
此后十来天,她留在了回雁关。卫栩的伤有军医照看,原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,但徐妙宜还是帮他稍微调整了下药方,又增加一副益气补血的汤药。
军中每日都有公文送来,卫栩暂时起不来身,索性请她帮忙一并批阅。
其中有些机密函件用胡文书写,她不认识,便拿给他亲自过目。
卫栩一边翻译,一边教她认胡文,好在她学得很快,等他们启程回凉州时,已经差不多能认全常用胡文。
回到卫宅后,顾家得知镇北侯受伤的消息,派来好几个善治刀剑伤的郎中,又时不时过来探视。
卫栩平素最喜安静,但与顾家人相处久了,渐渐觉得这样热热闹闹也挺好的。
除夕这夜,他们带着卫珩一起去顾家吃团圆饭。
用过晚饭回来将近子时,徐妙宜靠在他的肩头假寐。
卫栩将她打横抱起,女郎倏然睁开双眸,“我自己可以走,你伤口还没完全恢复,还是仔细点好。”
于是他只将她抱下马车,府邸不远处有小童在放爆竹,噼里啪啦一阵响,炸得雪沫子四溅。
卫栩蹙了蹙眉,却没有命亲卫赶走小童。
“今夜要守岁,须得过了子时才能睡。”徐妙宜牵着他步上石阶,笑着问道,“对了,侯爷生辰快到了,想要什么礼物呢?”